孤高之鸟,翱翔至死。

 

《狼与小红帽》

 

BY 黑猫咪雾铃

*不是童话,内有些许血液和疼痛描写,注意。
*本篇在发出后会时不时做些大修改。
*感谢画师 @一片儿云
*嘉德罗斯女装注意,不是性转!
 
 

 
 
  0000
 

 
  月光好冷,冷得像是要为谁祭奠。
 

  巨大的圆月破开云层,银白的月光刺破了漆黑的夜空,它们闪耀着,无声无息地坠落在树梢上,从层层叠叠的苍青树叶间寻找缝隙落下,在灰绿的草地上悄然投射出一块块银色的光斑。

  嘉德罗斯扑棱着双眼,茫然的看着四周,有一刹那间,因为失血过多而模糊的视线中,黑森林变成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海底,静静的,等待落水者慢慢溺死在这片海中,然后葬身此处。

  乌鸦刺耳的尖叫,他吃力的抬头,月光夹杂着星辰落在了他的眼睛里,激起了黯淡的眼底一片耀眼的赤金,他眨了眨眼,看见十几只秃鹫划破西方的夜空,在月光下旋转,闪烁。
  意识模糊,脑海像是塞了一个满是疯子和叛教者的剧院,他们喧闹,幻觉,吵得嘉德罗斯头痛欲裂。又是一阵失血过多后的恍惚,霎那间他迷失了方向,他觉得自己不是在望天而是在看海,十二只秃鹫——或者更多——在天空中旋转着变成饥饿的鲨鱼群,正在错落的礁石和死珊瑚之间的黑暗里寻觅他的踪迹,他的死亡散发着致命诱惑——

  ——等它们找到虚弱的他,扑上去,撕咬,分食,不留只甲。
 
  嘉德罗斯咬牙,无声无息的用力,他掌间留下了碎裂的枯枝败叶,金色的羽睫剧烈的颤抖,他喘着粗气将手颤抖的伸到月光下,满手鲜红的血在这片冷色之中尤其突出,像是在得意地彰显自身的存在。他咬紧下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,金色的头发从颤抖的肩头滚落下来,他屈起手指轻轻拉过红帽,将自己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下,猫头鹰在树枝上低垂眼眸,剧毒的黑寡妇在枝干上静候灵归,死寂,乌鸦不再喧闹。

  所有的一切,都像在静候他的死亡。
 
  他仰头,满天繁星躲闪在深沉的云层之后,月亮扯过夜幕遮住它闪耀的身形,要留他孤独一人。

  那怎么可能……

  下唇猛然一片刺痛,锋利的虎牙刺入下唇,他挣扎着坐起来,腰间传来让人呼吸窒息的痛楚,仿佛要扼住他的咽喉,让他呼吸的欲望消弥在黑夜中,连同意识。
  夜越深了,森林深处的寒气耐心的一寸寸侵蚀着嘉德罗斯的体温,连每一次呼吸都附着上结霜一般的冰冷刺骨,他后知后觉的发现感知从自己的指尖被森林的寒气缓慢的剥离,从四肢开始,寒冷一步一步地蔓延,他眼前发黑,伸出手,他颤抖地向自己的腰间缓慢的摸去,争先恐后涌出的血液沾染上了嘉德罗斯颤抖的指尖。

——无路可退。
 
  他终于失去力气了,紧绷的身体无奈地向后瘫倒在树干上,他倒抽着气警惕的盯着四周,可他看见的四周都被罩上一层朦胧的雾气,他努力瞪大双眼想要挣脱朦胧的束缚,却愈加挣扎愈加疲惫,仿佛眼前有蜘蛛在拼命的结网,以将他困于蛛茧,
  精疲力尽,倦意涌上心头,不顾他意识的挣扎企图将他拖向睡意的深渊,嘉德罗斯什么都不能做,他连手都没有力气抬起,唯有死死咬着牙,才能勉强抵挡着困意伸出的双手——它们要将他拖入永不醒的梦乡。
  发黑的眼前清晰的看见黑斑无限的扩散,群星在天穹之中躲闪,秃鹫寻觅濒死的困兽。
  时间不多了,他已经无力攥紧手里的黄金花瓣——他的身体愈来愈冷,愈来愈疲倦,他感觉到自身的失重,仿佛入坠深海,就像是意识被迫离开他已经逐渐停止呼吸的躯体,要归于黑森林的深处而去。

  ——“沙沙沙……”

  有东西……有人?
 
  嘉德罗斯警觉的竖起耳朵,遥远的森林深处传来了不知谁人的脚步声,被惊扰的树丛摩挲着不满的低语,一个身影匆匆忙忙地拨开灌木,嘉德罗斯只能不断的扑朔着眼睛,月亮似乎终于愿意展露她的身形,月光的落下点亮了昏暗的视线。
  乌鸦被驱散,指尖妄图占据的鼹鼠一哄而散,他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绿色中忽然闪过一抹鲜明的魅紫,划破了迷惘,一团朦胧的银色在月光下迤逦成一片祥和的光芒,他感觉自己冰凉的唇挣扎般模糊不清的念叨着一些破碎的字句,是名字?还是祷告?他不想去想,也没有力气去想。

  ——他是谁?是追来的守卫?
 
  嘉德罗斯的意识苟延残喘着思考,来人探过身子,搂着他瘦削的肩膀将他打横抱起,力道柔和,仿佛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,恍惚中他闻到了那人怀抱里让人安心的气息,像阳光又像花香。

  太阳升起来了吗?

无法形容,但是那气息流入他冰冷的肺腑,解冻了他僵直的意识,理所当然的击垮了他所有的防线,他终于如释重负般陷入了柔软的梦境之中,困意扑过来将他的意识吞没,嘉德罗斯只记住了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,那抹破开迷惘的深紫。

  他看见了星辰大海里的一叶孤舟,正沉淀着黎明的温柔。

 
  0001

 

  “……怎么了。”

  
  夜深,格瑞被乌鸦刺耳的午夜喧闹从睡梦中吵醒,他睁开眼睛,映入眼帘的羊皮卷上簇拥着的那些古老的密语,以及几乎被烛泪吞没的零星火焰,在黑暗中不屈不饶跳跃着的,勉勉强强投射出一小片温暖的烛光。
  我睡着了。他想,从木桌上支楞起自己,把蜡烛吹灭,世界刹那间陷入了柔软的昏暗,清冷的月光从半开的窗户钻进屋子里,一片午夜时分的寒气从木地板上渲染而开,一只老乌鸦正站在窗外的枯枝上,披着月光赋予它的银纱,它暗红的鹰眼在黑暗中亮着光。
  格瑞打了个哈欠,良好的视觉让他在黑暗中看得一清二楚,他合上厚重的书籍,连同那些岁月的呐喊都被封存掌间,沉默在合拢的书页之中长眠,他将它推向书桌一角,疲惫的眨眨眼。

“你又想让我干什么。”

  乌鸦扑棱着翅膀,朦胧的月光在它漆黑油亮的羽毛上流动着,它在枝桠间上蹿下跳,锋利的喙对着窗外缱绻着白雾的黑森林,他推开面朝花园的窗户,诡谲的夜风从窗外扑入。
  蔷薇攀附在常春藤上盛开着黑夜的迷魂香,年老的乌鸦在枯枝上昏昏欲睡,萤火虫无声无息的没入视线尽头的黑森林,孤狼的身影在某处一闪而过,咔哒,咔哒,一切依然无可避免的滑入寂静——除了虫鸣和风声,什么都没有。

“你到底要干嘛。”

  格瑞抬起眼瞅了一眼老乌鸦,它正望向别处,他抬眼望去,满天星辰正在漆黑的夜幕之中隐去身形,银河如数消逝不见,夜幕缓慢地收起她的群星沉眠,唯独留下挂在天穹的启明星依然不屈不饶的展露光芒。

  ——是秃鹫。
 
  那些森林的殉葬者,他立刻读懂了乌鸦要告诉他的事情,树影婆娑低语,食腐的秃鹫们云集在天空中盘旋,就像是深海的漩涡,不怀好意的静待某物生命终结,享受一场饕餮盛宴。
  
  星辰没落,月光摇曳,他化作一只银色的狼,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快的没入森林的黑暗之中,刺破缭绕着森林漫起的迷雾。

 
  这就是神给予的孤身一人的惩罚么?

 
  0002

 

  太吵了。
 
  嘉德罗斯扯下围巾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葡萄酒,侧耳倾听着人群兴致高昂的那些话题,一边漫不经心的扒着碟子里的蛋糕。
  楼上的女商人戴着黄金面具,用温和低沉的腔调唱着一首不明不白的歌谣,脚尖轻快的敲击着木质地板,她白色的发丝像烟一样的在空中漂浮:
 
  “一味追求着黄金,心灵却是那么阴暗;纵使他们多么辉煌,最后还是陷入了无尽的黑暗…………”

  他翻了个白眼,无人打理的蛇骨兰从破碎的琉璃窗悄悄爬入小酒馆之中,几瓣白色的花瓣旋转着落在他的桌上;侍女高声叫着名牌上来客的名字,占卜师的桌上鸢尾花酒和红百合酒散发着甜蜜的酒香,玻璃杯盏里盛着的黄金蜂蜜酒迤逦成透明的黄宝石,他感受到嘉德罗斯的视线,眯起眼睛对他微微一笑,微卷的白发跳动。
 
  空气里氤氲着烈酒和汗水的气味:城邦的味道。

  “……啧。”

  嘉德罗斯聚精会神时,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偷偷摸摸地投向他置身的角落,有意在那双被白色吊带袜包裹的修长双腿上流连,嘉德罗斯没好气的拽了拽深红斗篷的一角,遮住那不经意间露出的大腿,对着来人的方向恶狠狠的一瞪,直到那些人后怕的偏过头,与他的视线避讳。
  嘉德罗斯无可奈何的扯着深红斗篷将自己包起,奶油般层层叠叠的裙摆很好的掩饰了比少女宽大的骨骼,他沉默着把脸埋入围巾,簇拥在脖颈间的绵羊毛遮住了他略带棱角的肩膀,深红斗篷投射下的一方阴影遮住了他的容貌,也一并遮住了那难以掩盖的耀眼。
 
  ——当你有一头金发的时候,在这个满是矮人和平民的巷口很难做到不鹤立鸡群,不是吗?他嘲讽的想到。
 
  吵杂,啤酒杯肆无忌惮的碰撞,夹杂着女卫兵豪爽的笑声。一小斗金币坠入某人的手心叮叮当当,他聚精会神地听着,小口啜着深紫的酒液,果汁汇在一起的颜色深邃甜美,飞蛾在墙上的青铜烛台上歇息,人群依旧密集——他揪住看起来有价值的情报,却依旧一无所获。

  公爵夫人的领主指令被偷了——没价值。
  雷电海盗团的船今早被发现在海峡地带出没——雷狮什么时候改的名字…………
  黑森林深处的狼人?哪里混进来的都市传说……

  ——一点价值都没有, 他翻了个白眼,认命般继续侧耳聆听。
 
  或许是先前与海盗合作过的原因,嘉德罗斯疯狂的追求着世间那些珍贵的宝藏,无论是什么稀世珍宝,只要被他看中,哪怕是被克拉肯巨兽和圣骑士重重把手的橡树之樽,他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偷到手。
  为此,嘉德罗斯的悬赏价格一路飙升,甚至超越了雷狮海盗团,成为了赏金榜的第一名。
  他还因此颇为得意,终于,他心高气傲的地与雷狮海盗团暂时解除联盟关系,鹰尾飞镖脱手,钉在了巨幅地图的西北方——纽克国,一个四面环海,由各式各样的小教派拼凑在一起的国度,高度崇尚女性,坐落在白雾海峡后的神秘地区边缘,拥有着整个凹凸大陆板块最神秘的黑森林,至于为什么选它——
  
  他看到女商人步履匆匆的下楼,掀开面具凑到占卜师耳边说了些什么,他抖了抖耳朵,听到了黄金玫瑰的名字。

 
  ——就是它。
 
 
  最让嘉德罗斯着迷的,是从某只商船上得到的传闻——在纽克国的国家花园最深处的崖壁下,开着一丛神秘的金玫瑰,传闻中它拥有者黄金花瓣,深绿色的翡翠叶片,落下的每一滴露珠都是最上好的珍珠,谁要是拿到一朵花,那他这辈子都不愁吃喝了。

  看看,多么富有吸引力——

  暗藏飞刀的折扇敲上唇间,半掩住他上钩的唇角,他看着黄金玫瑰的画像,低声噙笑。
  这时候酒吧门口的铃声忽然响了,嘉德罗斯下意识的抬眼望去,看见一个戴宽帽的银发少年,他眯起眼,看见了帽子阴影下的那双深紫色的吊捎眼,在热闹的空气里折射着一点宝石般的色泽,那少年似乎是感受到嘉德罗斯的视线,回头看了他一眼,嘉德罗斯一愣,那少年也是一愣,两人对视了几秒后很有默契的收回了目光,扭过脸看向别处。
  嘉德罗斯发现那少年有一双寒若坚冰的眸子,冰紫色的眸子似乎从未解冻过,散发着让人脊髓发亮的刺骨寒气。

  看起来是个美人,要是笑笑就好了,他想,将最后一块蛋糕塞进嘴,开始为今晚做着打算。
 
 
  少年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二楼拐角处,而墙角的座位空了,深红的衣摆在门口一闪而过,待女依旧高喊着某位夫人的名字,落地钟的指针指向下午三点,飞蛾从青铜烛台上飞起,扑向窗外。

 
  0004
  
 

  他的爪子踩过不出虫蛇的沼泽地,他飞快的掠过草地,翻过山岭,跳过湖泊上的王莲荷叶,就像一道银色的风。
  他清晰的感受到背上少女的生命正在缓慢的流逝,他听见她的呼吸,像是破了的风箱,而每一次都要耗尽那最后的微薄生命,就像在即将崩塌的悬崖边缘,岌岌可危,似乎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。
 

  “……不要死。”

 
  当格瑞把她抱到他的床铺上时,少女的呼吸已经几乎听不到了,金色的长发散乱在床铺上,精致得如同娃娃般的脸庞在月光下晕出陶瓷的色泽,要不是金色的羽睫剧烈的颤抖着,他真的以为她已经成为了一尊冰冷的娃娃。

  ——快,再快点。
 
  嵌入伤口的铁刺带着鲜血叮叮当当的落在铁盘里,他用药草按住她争先恐后往外渗血的伤口,在剧烈疼痛下少女眉头紧紧皱在一起,他按住她一霎那间疼得乱甩的手,低声呢喃安慰的话语,指尖坚定的扣紧。
 
  翻箱倒柜,他终于翻到了药柜最深处的红百合酒,格瑞咬咬牙使力,厚重的酒红色瓶子他硬是拖了出来,可他按住少女的唇将酒液灌入她的唇里时,她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下咽了,玫红的酒液泊泊地顺着唇角流出,他眼睁睁的看着救命药从她唇边流逝,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修长的脖颈上青色的颈动脉无力凸出,手心下,心跳剧烈的跳动却泵不出一滴鲜血。

  ——我不会让你死的。

  他仰头猛灌了一大口,拇指按住她的唇让她张开嘴,他俯下身,吻上少女的柔软的唇瓣,她的唇沾满了半干涸的血迹,他尝到了一点猩甜的血味。
 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,让酒液一滴不剩的流入她的喉咙,口腔里弥漫着百合的芬芳和炼金药水的微苦,花蜜刺激着他敏感的舌尖,但是格瑞不敢停下来,他执着的一口又一口的喂她喝下,直到那呼吸声忽然的拔高,格瑞高悬的心脏才落下。
  他如释重负的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,少女艰难的呼吸越来越平缓,他的手贴上她平坦的胸口时,能清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,他俯下身给她换掉染血的棉垫,将伤口一丝不苟的打理妥当后,格瑞俯下身认真的看了看她的脸,似乎是似曾相识,他在她的嘴角嗅到了葡萄酒残留的酒香,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自己白天时去的酒馆。

——……是你啊。

  他看着那双紧紧眯着的眼睛,忽然想起来在酒吧盯着自己看的小姑娘,然后再想起了那双阴影下漂亮的黄金眸,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里面流动着的璀璨的光芒,那上挑的眼角凝结着张狂的高傲,一瞬间,他被那双丹凤眼完全吸引住了目光,坠入那那双璀璨夺目的金色星空。

  她有一双太过漂亮的眼眸,他恍惚的想,太漂亮了,漂亮得无法触碰。
   
  他关上窗户,窗外的星空露出了闪耀身形来,皓月当空,月光缓缓摇曳,透过玻璃窗打在少女安详的睡颜上,他有那瞬间呆愣,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,直到少女那双手颤颤抖抖得依然想要抓住什么时,他微愣一下,将手伸向她。
  少女像是握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了他的手,冰冷的手指冷得格瑞一愣,他认命的用手掌小心翼翼的包裹住她骨骼细密的手,无言的做她梦境的指引着,陪伴她渡过这危险的一夜。
  少女的手慢慢的放松警戒似得松开来,他听见稳稳的鼻息,颔首去看,微微的愣住了,
  少女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,似乎在梦境中看见了什么美好的幻影,她的脸变得生动起来,似乎有光芒在她的梦靥中流转,等到少女的手终于渲染上他的温度,格瑞才微微回神。
 
  ——很美。

  银狼凝视了她的梦靥许久,眼眸之中万年不化的紫色坚冰似要被撼动,可他终究是撇过脸望向别处。

  ——停下,停下你的妄想。

  他轻咬下唇低垂眼眸,可是孤独的诅咒被破解后,困意逐渐涌上心头,墙壁和天花板逐渐融化变成一缕青烟,窗外的树影摩挲着低声细语似乎在催促,他终于忍不住伏在床边,缓慢的合上了沉重的双眼。
 
  他就那么握着她的手,这注定是孤独者最安稳的入梦,他终于感到了有什么东西在胸腔中复苏,于是坠入了祥和的梦乡。

    — TBC —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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