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世人皆丧气,则我谒见真理。

玫瑰




  

  “我是个病态的人。”

 

 

  “……爱。什么是爱,爱是什么?它让我如此痛苦。”

 

  

  “你总是看透我的一切。”

  


 

  我爱的人。

  他咬着下唇上的死皮,艰难地在脑海里搜刮词汇,提了笔,刚想写,转又想了许久,还是回到他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词汇。笔尖停留在纸张上太久,墨水已经顺着纤维渗透开,边缘是死掉的竹叶青身上青金石的蓝色,很漂亮。

  

  坡不喜欢不好的开头,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往后翻,却发现墨水已经沾染了后面几页。这一页撕了就更不好看了。他还是愿意拿好看一点的纸张去描绘他的倾诉。

  

  我爱的人。他慢吞吞地写道。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、非常漂亮的祖母绿的眼睛。坡思索着,这些是我一辈子不会告诉乱步的话。他继续写道,因为他这双眼睛,我想说出的比喻多如天上的繁星。我想把他比作罗马耶稣教堂穹顶上金碧辉煌的星辰,也想把他比作芬兰夜幕之中变幻的极光,又或者是北斗七星,等等,等等。啊,坡想,这个世界上所有美丽的比喻我都想用在他身上,这是阴暗的我唯一能够在原地做到的事情,那就是歌颂江户川乱步。

  

  写了一会儿,他突然突兀地停下了笔。  

  拉开窗帘,可以看到外头萧条灰暗的庭院。坡没有兴趣打理花园,任由花草树木枯败,满地落叶,庭院里头的树一年四季都光秃着一无所有的枝干,刺向清澈得仿佛掉底的日本青空。他在日本已经呆了一年,花园里依然只有乱糟糟的紫红灌木丛,火红色的漆树,腐败的落叶和肆意冒头的杂草——里头没有一株有生气的植物,更不要说能在其中孕育出一朵能够送给江户川乱步的玫瑰了。

 

  他想到乱步与他约定好的日子就要近了,而前些天,坡在一年三百六十天里最冷那个夜晚,在庭院黑得无光的泥里头用苍白的双手掘开泥土,埋下一颗玫瑰种子。他那时候精神不好,因为他不觉得自己荒芜的院子里头会有花儿发芽,更不要说长出一朵世界上最漂亮的玫瑰了,那应当是童话故事里才会发生的奇迹罢。

  于是,掘这泥土的时候不自觉觉得像在掘自己的坟。他的爱这样见不得光,也许要往地下挖六英尺*,把它埋在有花骸沉睡的泥土里,才能不让他的心这样窒息。

 

  

  坡感到懊恼。

  

  

  但他明白,如果抛下了他荒芜的花园,买一枝玫瑰送给江户川乱步,后果会如何。一朵玫瑰,纤细的杆托着摇摇欲坠的花苞,拔去刺的枝茎和花瓣浓厚的红充满着人工栽培、修剪后的一板一眼——看到它,乱步一定会大发脾气,把它丢进垃圾桶的。

 

 

  可是现在是冬天了。坡小心翼翼的说。你可以等我到适合栽培它的日子吗,乱步?

  乱步思索几秒,勉强点了点头答应。

  我要有你心意的花朵!他说。别的买来的花我看都不会看一眼!

 

  

  他说这话的时候仰着头,一脸任性,却有月光洒落到他的脸上。

  那天是个没有星星和月亮的阴沉夜晚,坡却看见了月亮一轮,光辉绚烂,莹白地落到四周,阴暗角落里一只小鼠伸出爪子来,去抓眼前飘摇的衣角。



 

  我是如此恋慕这光。

  坡想。

  他像安琪拉一样,一定是上帝派来的。

  我也一定要为他献上点什么,就像是夜莺用心头血染红的那朵白玫瑰——我一定要送他一朵玫瑰才行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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